看云卷云舒

看云卷云舒

这看云的癖好,怕是幼年时便种下了。那时躺在故乡的草坡上,嘴里嚼着一根清甜的草茎,整个下午便什么也不做,只呆呆地望着天。天上的云,是永不重复的戏码。方才还是一群驯顺的绵羊,被无形的牧人驱赶着,缓缓走过蓝宝石般的牧场;转瞬间,牧羊人与羊群都隐去了,只剩下几缕袅袅的烟,仿佛天上也有一个宁静的村落,正升起晚炊。你若是一眨眼,那烟也散了,又化作一片片扯碎的棉絮,或是谁不小心打翻的牛奶,漫不经心地泼洒了半片天。


古人看云,大约比我们更多一份情致与玄想。他们看云的聚散,总不免联想到人世的离合。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摩诘居士看到的,是一种随缘自适的禅机,云的起灭,正如同心念的生息,不必执着,亦无须挽留。而太白先生那句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,那云却又成了壮阔理想的背景,承载着一腔的豪情与抱负。在他们眼中,云是出尘的,是飘逸的,是精神的某种映照。我那童年的看云,却全然没有这般深沉的思虑,只是一种纯粹的、物我两忘的欢喜,像一只惬意的猫,单纯地沐浴在光与影的流动里。


年岁渐长,看云的心境也便复杂起来。云不再是单纯的奇景,而更像一面镜子,照见自己起伏的心绪。快意时,看那秋日高天上的卷云,丝丝缕缕,分明爽利,便觉自己的心胸也一般地开阔疏朗;郁结时,看那盛夏午后天边堆起的、如山如岳的浓积云,乌沉沉的,默然无语地积蓄着风暴,便觉得自己的心头也压着那样一块铅也似的沉重。这才恍然,我们看的哪里是云呢?我们看的,分明是自己。


最使我怅然的,是看那黄昏的云。夕阳的余晖,是位技艺绝伦的画家,将那些白日里素净的云朵,染成一片辉煌的金色,或是一团悲壮的绛紫。那颜色浓烈得如同醉酒,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。然而,这极致的绚烂,却维持不了一刻钟的光景。眼看着那金色渐渐褪成浅粉,浅粉又化为灰蓝,最终,所有瑰丽的色彩都从云的身上抽离,它们重新变回一堆堆黯淡的、了无生气的影子,沉入夜的怀抱里去了。这来也匆匆、去也匆匆的壮丽,不正像我们生命里那些最美好的、却无法留住的时光么?


然而,云终究是豁达的。它从不执着于一种形态,一种颜色。散了便散了,灭了便灭了,明日朝阳升起,又是一番新的模样。我抬起头,天上那匹奔马的尾巴已然消散,它融进了那一片无垠的、青瓷色的虚空里,了无痕迹。而我心里那一点莫名的滞碍,仿佛也随着它,一同化去了。(陕煤运销集团智能公司 文钰)


本文地址:http://www.whxw.net/xinwen/200.html

相关推荐

品牌策划

BRAND

热文榜

TOP